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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更新:2021年5月11日


109 秋季刊 NO.61 撰文=陳春儒 / 慈心國中部第三屆/ 慈心高中部第一屆 畢業生


「九加三年」——這是我作為學生待在慈心的時間。十二年說長,卻如飛梭;說短,卻已是人生的一半。


小一進入慈心就讀、九年級畢業,這九年期間遇到許多為我的生命注入無數珍貴事物的老師,然而,我認為真正促使我「看見」華德福教育以及起心動念回到慈心當老師的,都是因為有了高中三加一年的經驗。


之所以說是「三加一」,是因為在九年級畢業之後,我先進入體制內的高中讀了一年,這是因為慈心當時並沒有高中部。


在體制內高中就讀的那一年,我體驗到了許多「文化衝擊」。


進到體制內學校,想當然耳會有許多在慈心不曾體會到的課業壓力,堆積如山的課本、參考書,以及彷彿沒有盡頭的小考、段考、模擬考——這些都是事前就已經有預想到的,然而更讓我感到衝擊的是如何看待學習這件事。


當時我因緣際會進入那所高中的實驗班就讀,在那一年間,我一再聽到那句老掉牙的「你們作為學生的本分就是好好念書、考上好學校,其他事情等到上了大學再想」,以及許多次段考過後全班被老師指責考得不理想、不如普通班,這些事情都一再告訴我,對這所學校而言,學習與考試成績是畫上等號的。


其中最令我感到衝擊的,是某次一個同學被導師攔下來詢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的事件,導師之所以如此詢問,是因為這位同學的考試成績並不理想,即便至今我仍對這件事感到很困惑,為什麼判斷一個人好不好、需不需要關心的基準不是來自於你和這個人的相處、對他真實的觀察,而是基於幾張考卷上呈現出來的幾個數字?


說到就讀體制外學校,從小到大最常聽到的一類問題便是「體制外的學生遲早要回到體制內的社會,所以體制外的學生到底能不能適應體制?體制外的學生到底有沒有『競爭力』?」


連我自己在剛進入體制內高中時也曾經被導師關心過適應得如何,不過在那之後或許是因為我的成績保持得不錯,所以就沒有再被這樣關心過了。


所以難道一個人的身心狀態是取決於學習成績嗎?


教育難道是把人跟真實世界隔開來,只要專心把該背的單字背起來、該算的數學題目搞懂這樣而已嗎?


這些「文化衝擊」讓我最終選擇離開這所學校,回到慈心就讀高中。或許是曾經離開過、曾經看見過截然不同的文化,才幫助我更真切地看見華德福教育。


兩度因為畢業而離開慈心,畢業時總有老師會說:「慈心是你的家,當你碰到了什麼困難,永遠可以回家來。」慈心是溫暖的,但是回到慈心讀高中的那三年,我才深切感受到慈心不僅只是溫暖,在這裡的學習是豐富且多元的,再也不會聽到有老師說:「你的本分就是好好讀書,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不會再有無止境的趕進度,不會再有被跳過的實驗、被「借走」的藝術課程,取而代之的是老師會願意為了讓我們討論某個社會議題,而用掉一整個主課程的時間,老師會帶著我們做實驗,即使最後實驗失敗了,我們也可以從中觀察或學習到什麼,我們可以討論哲學問題,思考「我是誰」、「我相信什麼」。


真實世界不是在冰冷的鐵窗外,真實世界就在我們每一天的生活、每一天的學習,所以我總是對那些認為體制外的教育是給孩子的溫室,會讓他們難以適應社會的論點感到不以為然,究竟是要孩子埋首於課本與考試的教育距離真實比較遙遠,還是讓孩子真正去體驗、感受、分享與討論各種議題的教育距離真實比較遙遠?


華德福教育是邁向健康的教育,也是邁向自由的教育,人要如何才能健康且自由?我認為尋找自己的旅程是不可或缺的,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往哪裡去以及我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這四個問題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人生課題,或許也是我們終其一生的探尋,並非念了華德福教育,就能夠找到這些人生大哉問的解答,但至少華德福教育不是把學生關在象牙塔裡,叫學生乖乖念書就好,不要去管這些東西,然後再把一個過去一直被遮住眼睛、掩住耳朵、摀住嘴巴的孩子,丟進大學、丟到社會,要他自己去尋找這些問題的解答。透過帕西法爾的冒險與浮士德的追尋、思索他們的人生中所面臨的挫折與課題,每個學生其實也都在面對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挫折與自己的課題,每個人從中所得到的體悟都是不同的,沒有什麼標準答案的存在,這不才是生命真正的樣態嗎?


但並非把這些故事中出現的探問丟給任何一個十一、十二年級的學生,他們都能夠表達出自己心中的觀點,正是因為有過往的學習作為穩固的地基,才有可能去探索自己、面對世界,正是因為有了健康的根基,才能夠自由地長成自己的樣子。一個健康的家,不只會給予你溫暖,還會幫助你成長,正是因為我在這裡獲得了成長的力量,所以才會決定再一次地「回家」。雖然至今我仍無法肯定地斷言當老師就是我畢生的志業,但有這樣的機會,我也期許自己能夠成為某個學生長成自己的旅途中給予他力量的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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